蠕动的岩浆，沿着地面的裂缝缓缓“爬行”，不远处是一座有几千居民的小镇……这不是什么灾难片里的场景，而是冰岛正在发生的事。

　　1月14日，冰岛西南部雷克雅内斯半岛格林达维克镇附近再次发生火山喷发。之所以强调“再次”，是因为去年12月18日晚间，这里的火山已经剧烈喷发过一次。

　　根据冰岛政府网站消息，为确保安全，格林达维克镇已经将居民疏散。目前，救援人员和科学家还在进行灾难评估，初步预计不会对附近其他有人居住的区域造成太大影响。

　　雷克雅内斯半岛位于冰岛西南部。事实上，直到2021年之前的很多年里，这里的火山都很“消停”，总是一副安安稳稳、人畜无害的样子，即便偶尔需要“发泄情绪”，也会选在无人区里。当然，这并不是因为火山多么“慈爱”，而是因为聪明的冰岛人早已在和火山的长年相处中摸清了其脾气秉性。人们会选择在地质结构相对稳定的区域建设城市，至于不稳定的地方，离远点就好。

　　正因如此，很多去过的“驴友”都会尤其震惊，冰岛火山竟然还有如此暴烈的一面。

　　2006年，笔者一行从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出发，一路驱车向着雷克雅内斯半岛进发。公路两边都是火山地貌，放眼望去一片棕红色，很是荒凉。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去“撸”一座被游客们戏称为“老实山”的小火山。“老实山”素以“乖巧”著称，每次喷发都不剧烈，且只喷蒸汽不喷岩浆，喷发方向永远直上直下，相对安全。除此以外，它还患有严重的“强迫症”，每次喷发间隔固定为15分42秒，不早不晚、不眠不休。

　　还记得当时我们一行5人，包括一位当地导游和4名游客，站在山脚下倒数计时。蒸汽还未散尽，导游一声令下，“Ready？Go！（预备，跑！）”，4个人撒丫子冲上山头，姑娘们各种凹造型摆拍，小伙子们扒着火山口就敢探头往里瞧，各种“作死无极限”；待导游再次大喊，“Retreat（撤）”，4个人又连滚带爬地逃下山来。半天时间，我们就这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直到再也迈不开腿才肯罢休。

　　据国际能源署统计，冰岛是全球可再生能源占比最高的国家，地热为冰岛提供了90%的供暖和30%的电力。雷克雅未克绝大多数生产生活供暖均来自于天然温泉，连蔬菜水果大棚都建在温泉眼上。更夸张的是，由于雷克雅未克地下遍布密集的火山口，相当于整座城市都铺设了天然地暖，这也使得其虽然紧挨着北极圈，但却一点都不冷。

　　冰岛的温泉多到颠覆常识，这也是火山的贡献。简单来说，火山口周边不一定有温泉，但温泉下肯定有火山口。通过火山口，地热被传导到水中，其中水压较大、喷涌而出的被称为“间歇泉”，水压较小且温度适宜的则为“温泉”。

　　雷克雅未克最著名的“Blue Lagoon（蓝湖温泉）”就是其中的代表。Blue Lagoon是浊水温泉，由于水中含有多种矿物质，整个水体呈现出牛奶般的质感，并因此被《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世界25大奇迹”。

　　待浑身泡得发软，就可以尝试一下火山泥浴了。Blue Lagoon的四周摆满了巨大的圆桶，里面满是浅绿色的火山泥，供游客免费使用。爱美的女士都知道，在国内买冰岛火山泥，还是很需要花些银子的，笔者自己就只敢每次挖上一小勺，薄涂在面部。但在这里，“物不稀，不以为贵”，抄起桶边的大铲子，满满地铲上，往身上一倒，胡乱抹满全身，从头到脚只留两只眼睛和头发还保持着本来的样子。这也是Blue Lagoon的奇景之一——放眼望去，满眼尽是脱了色的“阿凡达”。

　　然而，从2021年开始，一切都变了，冰岛火山开始变得异常暴躁。不少气候专家均认为，全球气候变暖以及其给地质运动带来的变化是罪魁祸首。

　　从地图上看，冰岛位于大西洋中部，亚欧板块和北美板块的分界线上。整座岛屿被一个倒“Y”形的海底火山带截断，这个断裂就是“大洋中脊”。这里地壳极薄，地幔中的岩石会在较低压力下发生熔融，形成岩浆上涌，溢出的物质再经过上千万年堆积、冷却，逐渐形成了今天的冰岛，也造就了冰岛独有的火山地貌。

　　与其他地方相比，冰岛是一块相当年轻的陆地。这也使得相比于“老人家”们，其地质运动更加活跃，对气候变化的敏感程度也更高。尤其是最近几年，由于全球气候变暖，格陵兰岛大量冰凌脱落，带来了温度的剧烈变化。而火山突然变狂躁，就与这种热胀冷缩效应有关。

　　除了温度的变化，压力的变化也不可忽视。当大量冰川融化后，原先冰川施加给地壳板块的压力或减轻，或转移，力学平衡被打破，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它们变得更加不稳定。

　　备受火山专家们关注的2021年正是跨过拐点的关键一年。2021年3月，在经历了长达15个月的反复酝酿后，雷克雅内斯半岛的法格拉达尔火山爆发，熔岩从700多米的大裂缝中骤然喷起，在大地上奔涌。在此之前，法格拉达尔火山已有6000多年没有喷发过了。纵观整个雷克雅内斯半岛，上一次出现如此剧烈的火山活动还是800年前。

　　火山学家认为，2021年的火山喷发，预示着新的“雷克雅内斯火山活跃期”已经开启，新周期可能会持续几十年或几个世纪。这意味着，以后不仅游客很难在冰岛“与火山亲密接触”，本地人也要远离自己已经熟悉的生活。

　　实际上，受到火山喷发影响的又何止是冰岛？来自全球火山系统网站的预测显示，目前全球大部分地区均已进入火山活跃期。仅今年开年以来，日本、印尼就有多座火山喷发；去年底，美国夏威夷、汤加、意大利西西里岛的火山也纷纷显威。

　　回顾过往一年，除了火山，肆虐的热浪、干旱、暴雨、洪水和野火等各种自然灾害都在猛刷“存在感”。至少有数百项科学研究表明，气候危机正在导致更加频繁的极端天气，进而引发更加可怖的自然灾害。

　　“世界天气归因”联合创始人弗里德里克·奥托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们在分析中‘确定地’看到了2023年最热年份放大了许多极端天气事件的影响。”“如果没有人为造成的全球变暖，欧洲和美国的热浪等一些极端天气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最近发布的一项研究也表明，自1982年以来，在北半球重要的粮食产区，由于热浪和干旱造成的作物损失一直在增加。极端高温使得土壤中的水分快速蒸发，干旱将更加严重。

　　正如电影《流浪地球》开场白：“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人们总是在期盼更好的未来，但当方寸屏幕那端的灾难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又能困守一隅到何时？

　　冰岛火山喷发只是警钟又一次响起。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每个人也都可以成为战士。